转自Stage1st,S1的链接打不开,从树洞的备份里搬出来到公网上。
天冷极了,下着雪,又到了午夜了。这是一年的最后一天——大年夜。在这又冷又黑的晚上,一个套着T恤,穿着短裤,脚踩拖鞋的死肥宅,在机房缓缓地踱着。他从宿舍出来的时候还穿着一件大衣,但是有什么用呢?上个月开组会的时候,教授就说着都冬天这么冷了,就不要开空调了,免得费电花冤枉钱。他进了机房就脱下大衣,露出肥厚的身体。机房里三十多度的高温让他浑身冒汗,满面油光。
死肥宅的书包里装着许多论文,手里还拿着一叠。这一整天,他还没看完一篇论文,也没算完一个分子。
可怜的死肥宅!他又困又乏,晃晃悠悠地来回走着。刀片服务器里风扇吹在他黄褐色的长头发上,那头发油腻发亮披在肩上,看上去很恶心,不过他没注意这些。每个刀片服务器上的发光二极管都闪烁着黄黄绿绿的光芒,机箱里传来一股烧焦塑料的臭味。这是平安夜,师妹早就去和她男朋友约会去了,只留下他在实验室里继续算分子,幸好他已经把节日给忘了。
他在墙角的工作台前坐下,转椅发出吱呀的声音,他觉得太热了。他不能回宿舍,因为他还有四个分子没算完,一年没发一篇文章,老板肯定会让他延期毕业的。再说,回了宿舍还是要连服务器算分子。而且宿舍里虽然有暖气,但是暖气的温度比室内的温度还要低,是专门用来制冷的。
他的脑子已经完全迷糊了。啊,哪怕是师妹给他挂个名,对他也是有好处的。他回到电脑前,开了一瓶可乐,用GaussView画出实验组给他提交的一个分子, 用半经典力场做了初始优化,然后写了一个Hartree-Fock的输入文件,把任务提交给了服务器。在他喝可乐的间隙,自洽场飞快的迭代起来,在四步以内就收敛到了最低能量上去。多么先进的SOSCF算法啊,简直像是在用解析方法对角化Fock矩阵。这是一个神奇的结果!死肥宅觉得自己好像坐在天河二号的主机房里,机房里的服务器全都归他使用,而且矩阵乘法能没有损失的在上百万个CPU里并行计算,多么舒服啊!哎,怎么回事呢?他刚想加上STABLE关键字看看收敛后波函数的稳定性情况,可乐咽下去了,结果不见了,他坐在那儿,手里只有一瓶已经温到没气了的可乐。
他又抿了一口可乐,打开结果的CHK文件,画了一下分子轨道。HOMO的共轭Pi键若隐若现,轨道isovalue图忽然变得像薄纱那么透明,他可以一直看到里面电子的运动。一个电子在其他许许多多电子组成的平均场里自由翱翔着,吸引着他的目光。更妙的是,忽然有一个自旋和它相反的电子撞了过来,它们居然因为受到静电斥力弹了开去,这不就是考虑相关能的结果吗?这时候可乐又咽了下去,他面前只有闪烁着扫描线的阴极射线显示器。
他又喝了一口可乐,对分子做了一次MP2/def2-SVP的结构优化。这一回,他站在毕业答辩的讲台上。这个讲台,比他在旁听别人答辩的讲台还要高,还要大。雪白的投影屏上映着用LaTeX Beamer写成的幻灯片,算出来的拟合曲线,跟实验里测量的过渡态能量曲线完全吻合。死肥宅用激光笔指向那合二为一的曲线,正要向答辩委员会的人汇报。这时候嘴里的甜味顺着喉咙流下去了,曲线变得不断扭曲起来,变成了教授的千人计划聘书。有一个博士生要疯了,死肥宅说。延期五年最后拿硕滚蛋的大师兄告诉过他:教授名片上的头衔每增加一条,就有一个博士研究生要到精神病院那儿去了。
他灌了一大口可乐,开始了一次CCSD/def2-TZVP级别的计算。这一回,显示器的荧光照亮了整个机房,Pople出现在亮光中,胸前别着98年的诺贝尔化学奖章,是那么崇高,那么光辉四射。
Pople!死肥宅叫了起来。啊!请让我做完这个课题吧!我知道,可乐一喝下去,您就会不见的!像我要发到本校学报上的论文,连同我的博士答辩,还有我去马普所读博后的梦想一样不见的!
他赶紧咕噜咕噜地把剩下的可乐喝完,再挂上CCSD(T)/cc-pVQZ,要把Pople留住。八台刀片服务器里的CPU风扇一起咆哮起来,吹得像台风一样凶猛!Pople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高大,这样伟岸。他拍了拍死肥宅的肩膀,不屑的说,T1检验都快到0.05了,你这个体系静态相关很强,用单参考态算是不行的,来我给你我没有传给Michael Frisch的Full CI代码,可以用密度泛函的时间算出Hartree-Fock极限的能量,连density fitting基组都不用!他颤抖着用ifort编译了代码,写下# FCI/aug-cc-pV5Z OPT(Tight)的指令。随着Normal Termination of Gaussian的输出,他的灵魂追着Pople,在Jacob天梯上越爬越高,爬到自洽场永远收敛,相关能有精确解析解,结构优化永远没有虚频的地方去了。
第二天清晨,这个死肥宅趴在实验室里,两腮通红,嘴角留着口水。他死了,在实验室的大年夜死了。新年的太阳升起来了,照在他肥硕的身体上。死肥宅趴在那儿,手里还攥着一个空的可乐瓶子。
妈个臀,大过年的他居然中暑死在实验室里了,叫他天天喝可乐喝得这么肥,教授说。教授不知道他曾经看到过多么先进的代码,他曾经算得和实验结果吻合的多准。教授只是在为实验室不知道谁能接下这个烂摊子而烦恼。